尧羽

【均棋】徐总微服私访记





  年下沙雕文学



  同性可婚可孕背景



  作死卷王小徐总×痴呆美人郑民工(?)







  01.



  老话说的好,有人生来就在罗马,有人生来就是牛马。



  徐均朔显然属于前者。



  徐均朔,徐氏地产的独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徐总,从出厂设置来说本是长了张风流脸也该有颗浪荡心的,奈何这位千尊万贵的小少爷却不怎么放荡不羁爱自由。人画风清奇,生平爱好是读书、音乐、打游戏,土味、工作、捶顾易,励志在上学时凭借优异的成绩卷死身边一众二代,在上班时依托勤奋的工作打破世人对剥削阶级的成见。



  堪称新时代五好青年,当代卷王之王,和隔壁徐氏老竞争对头家那个不着调的大少爷可谓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徐父每每在酒桌上以此刺挠对方一下都大觉痛快。



  但咱小徐总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喜欢忧国忧民,亲力亲为,体察民生疾苦,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狠抓上层决策落实,监督下游管理建设,极富理想主义精神。



  简称吃饱了撑的作死,顾易先生说,生产队的驴都没他能卷。



  徐均朔对此嗤之以鼻,表示你们都不懂好伐,只有深入基层了解员工心声,监管工程质量,提高福利与安全系数,承担企业社会责任,才能保障他徐氏地产这么大个公司不出意外。



  于是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小徐总去了趟工地微服私访,转眼间就访出了个私生子。



  “牛的,”顾易先生说,“我是万万没想到啊,你卷学习,卷工作,现在都卷到生孩子上嘞,妈妈瑞思拜你,向你敬礼salute。”





  02.



  遇到郑棋元是徐均朔从未想到过的事。



  主要是没想到一次普通的基层调研能调出个老婆。以是当徐均朔第一次在工地上看见正往砖上砌水泥的郑棋元时,也不知该先感叹一下这样一张脸放在工地上实在是暴殄天物,还是该先感叹有这样带美人的自家工地属实是卧虎藏龙。



  如果可以,徐均朔希望自己是一身高定孔雀开屏地站在郑棋元面前的,而不是像当时那样灰头土脸戴着一顶颜色鲜艳的安全帽站在工地萧瑟的秋风里。



  他敢保证带美人对他的初印象一定是负分,毕竟人当时走过来,真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道:“小孩儿,听哥一句劝,人黑,就别戴亮色的帽子。”



  彼时徐均朔正痴呆地盯着那人张张合合的粉色猫猫唇出神,心思早飞到了九霄云外,一秒之内连他俩孩子的名字都快起好了。



  “那哥你长这么白,用什么保养的啊?”徐均朔心不在焉,他的目光在缓缓下移,落在眼前人露出的那一段白晳修长的颈项上——挂着汗珠的颈侧,滚动的喉结,皮下跃动的青色血管——实在美得不可方物,他看一眼便被剥夺走了呼吸。



  “大宝啊!”带美人眯着笑眼,连眼下缀着的泪痣都是生动的风情,他的眼瞳更是闪着光,清澈迷人——那像是一种世俗中没有的干净,真正的,彻头彻尾的干净。



  “Stars shine like diamonds in your eyes…”彼时徐均朔无端便冲他念出了这句歌词,而美人则有些羞涩,耳尖红了红,丢下句“谢谢”便像只受惊的猫咪般转头就跑走了。



  喜欢一个人总是如此猝不及防,徐均朔久久盯着郑棋元的背影想,人家都喜欢超模、明星、小网红,而我只喜欢泥瓦匠,我果然好单纯,好不做作,我跟那些圈子里的渣男都不一样,我只追求纯粹的爱情。



  “所以呢?”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的顾易先生一整个无语住了,“那么请问你这么单纯这么不做作,怎么就把人肚子搞大了呢?”





  03.



  如果说他们相遇是个意外,那郑棋元怀孕就更是个意外了。



  虽然这个发言像个不负责任的渣男,但徐均朔秉承着诚实守信的原则,还是要这么说。



  徐均朔在自家工地待了三个月,皮都黑了一层不说,由于白天要在工地给郑棋元当学徒,晚上还要去公司卷生卷死,铁人徐均朔还彻底变成了熊猫怪徐均朔,黑眼圈大到离谱,照郑棋元的话说是四川大熊猫保护基地看了都要当场把他抓走的程度。



  不过好在这几个月的苦徐均朔没白受,虽然水泥砌得依然不好,但他和郑带美人的感情却可谓是突飞猛进。



  带美人,也就是郑棋元,是一个四川话说得很好的东北人,据他所说是家里人非要把他嫁出去,他不愿意才跑到这来的,那是干活麻利长得灵,爱笑爱闹有童趣,却愣是单身到了四十一。



  “他们都嫌我傻乎乎的,什么都学不会,”郑棋元是这样解释自己至今单身的因由的,彼时他转了转乌溜溜的杏眼,颇有些委屈地对徐均朔说,“可我不笨呀,我砌水泥可厉害啦!”



  被美色迷惑住的小徐总立刻使出一套“嗯嗯嗯,元元长得漂亮元元说得都对”的组合拳,当即把工地负责人早前偷摸告诉他的“这个人学东西很慢,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一样,干了很久还只会抹水泥,可能真的脑子有点情况”给完全抛到了脑后。



  其实平心而论,郑棋元并不是真的笨,也没有生理上的智力缺陷,他只是十分温吞外加非常单纯,又活得很简单罢了,一整个世界观都近乎理想化,对是非善恶的判断也仅仅基于“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的准则。



  他极爱干净,每天穿戴齐整,不染纤尘,这往往让他显得不合群,再加上他本就年纪不轻了,做不了太重的活,所以工地上的工友总欺负他,放饭的时候故意不叫他,只给他留下些残羹冷炙,而徐均朔总陪着他,自然也受到了相同的待遇。



  徐均朔心疼他,替他鸣不平,打算去负责人那儿替他讨个公道,可郑棋元却总拉拉他袖子,小声说算啦,为他这样的人出头不值得,说罢还悉心地挑出仅剩的肉类放到徐均朔的餐盘里,自己啃着绿油油的菜叶子大快朵颐。



  “朔朔年轻,不能吃不饱,要多吃肉,有力气!”郑棋元弯着眼冲他笑,还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听着身边人絮絮叨叨的软语,头一天晚上才美美吃了一顿米其林餐厅法餐的小徐总含泪点了点头——这是什么天使在人间,他怎么对我这么好啊?爷无以为报,看来只能以身相许,把他娶回家做老婆了呜呜呜呜呜。





  04.



  其实郑棋元是个很矛盾的人,在愈发相熟之后徐均朔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他的确很好懂,但也在同时神秘莫测。



  郑棋元在旁人眼里多半是寡言的。他不爱说话,每到沉默时他总是眼神锋利淡漠,显得冰冷而不近人情,徐均朔有时甚至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奇怪的,独属上位者的压迫感与杀伐气。



  但徐均朔想,自己对于郑棋元而言大约多少是有点特殊的,因为在自己面前的郑棋元总是温柔的,他像个孩子一样感情鲜活,爱与恨都写在脸上。而且他也不再像平日那样缄默了,而是徐均朔说什么他都会好奇地眨眨眼,很合时宜地接上几句引着徐均朔继续往下说。



  这些天他们聊音乐,也聊土味。徐均朔看着郑棋元傻乎乎地跟着他喊“奥力给”,看着他有时被自己气到,急于辩解以致犯了口吃的可爱模样;也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对音乐剧、对艺术的热爱——他说起这些事时眼眸灿然若星,会仰望着天边的暮色,像看着到不了的远方。



  徐均朔知道,也许一张剧票的价钱对于郑棋元来说还是太过高昂了,又或许他还是吝啬于对自己这样好,但徐均朔总是心疼他的,那不是一种“怜悯”的情愫,而是高于一切言语可形容的,想爱护他一生的心愿。



  就他了,那时徐均朔想,这辈子就他了吧,给他好的生活,好好地用心地爱他,因为他值得。



  不过两个人正式搞到一起还挺阴差阳错的。那天徐均朔攥着两张票回到工地,打算借着机会表白,夜里的施工处一如既往,依旧一片静悄悄,可他却看见本该收拾停当准备回家的郑棋元被几个平日便对他不好的工友堵在墙角,似乎是受了刁难。



  徐均朔当场就是一个英雄救美的大动作,仗着练了几天泰拳便冲上去见义勇为了,最后人倒是赶跑了,他却也挂了彩,那印刷精美的剧票也早已是皱得不能看了。



  当解决完这一切时,他才发现郑棋元吓坏了,他衣衫不整,缩成小小一团,漂亮的脸上还挂着晶亮的泪痕,他好像现在才如梦初醒,急急起身去看徐均朔伤到了没。



  摸到徐均朔肿胀的嘴角时,郑棋元竟又要心疼得哭出来,他颤着声,一遍遍重复着:“不值得的,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做,我只是个傻子,仅此而已……”



  说这话时他冰凉的手指就点在徐均朔的伤处,让养尊处优且一向怕疼的小少爷竟觉得那正突突跳动着的疼痛平缓了些许,于是徐均朔心念一动,大胆地抓住了郑棋元那只还停留在他脸侧的手。



  苟不是办法,虎才有希望,莽就完事儿了。



  “值得的,”徐均朔看着郑棋元——月色最衬美人面,更何况这美人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脑海中飞过无数台偶经典片段,想着气氛都推到这了,怎么也得亲一个才符合偶像剧发展规律,“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值得我能给的一切,其实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说完他就吻住了惊诧到呆愣在原地的郑棋元,没给他片刻拒绝的余地。不一会儿似乎是未尝过情爱的郑棋元就连气都倒不上来了,他急匆匆推开了徐均朔,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好半天后,徐均朔才看见他颊上飞红,低着头小声道:“对呀,喜欢你的…”



  于是那天之后两人便成了廉价快捷酒店的常客——是的,徐均朔一直没向郑棋元袒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是生怕这心思细密敏感的人知道后又要患得患失乃至直接逃跑;二是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总不能在贤者时间突然来一句:“嗨,跟你说一声,我其实是你大老板的儿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万般无奈之下徐均朔也只得继续把这戏演下去——初次那天郑棋元很害怕,又羞得不行,但最后也还是允许了年轻人的胡作非为,任他予取予求。不过后来几次他得了甜头,倒也渐渐放开了,一向笨笨的人在这方面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均朔,你会不会永远在我身边?”他在徐均朔第一次向他求欢时这样小心翼翼的问。



  “会的,一定会的。”徐均朔拱在他颈边,却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水味——是宝格丽的大吉岭夜幽——那味道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鼻间。不过回想起这款男士香水的市价,他当下也只疑心自己闻错了,随之便将这个小插曲忘得一干二净。





  05.



  可这样的好日子过了不久,就出了状况。



  还是徐均朔先发现不对劲的。



  那段时间郑棋元总是恹恹的不爱动,抹个水泥都神思飘乎,还总反胃干呕,本就胃口弱的人当时更是一点肉腥都闻不得。



  一开始徐均朔倒也没往那方面想,毕竟他平时也是有注意做安全措施的,以是他也只是担心郑棋元的身体,好说歹说才劝动他去医院。



  只是当徐均朔给两人请了假,陪郑棋元去了医院做完了全套检查时,得到的却是一句:“恭喜你们啊,要做爸爸了!”



  这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把徐均朔劈得外焦里嫩,把郑棋元雷得脸色煞白——怎么会这样,徐均朔努力回想着那些旖旎的瞬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有过什么疏漏。



  他倒不是不想和郑棋元有一个孩子,只是一则徐家家风甚严,多少媒体盯着,未婚先孕难免落人口实影响公司声誉;二则郑棋元再怎么长得年轻,年龄也到底摆在那里,只怕怀孕辛苦,来日生产更要受罪,徐均朔实在是舍不得,本想着婚后过继个旁系的孩子来继承家业便罢,可郑棋元却偏偏怀了孕,这让徐均朔一时也不知道是惊是喜。



  “你唯一的疏漏就是太过相信快捷酒店廉价小雨伞的质量,”顾易幸灾乐祸地拍拍徐均朔因郁闷而低垂的圆脑袋,“那玩意儿指不定就是漏的嘞!”



  徐均朔狠狠地把顾易的爪子拍开了。



  不过事已至此,徐均朔倒也没什么好想的了,反正他早晚也是要把郑棋元娶回去的,当下也不想再隐瞒,便找了个僻静处将自己的身份向郑棋元和盘托出了。



  谁知方才还喜悦地拉着他摸自己的小腹,天真地畅想他们一家的未来,还甜甜地弯着猫猫唇说“虽然我们现在也没什么钱,但我们可以一起努力让宝宝过上好生活呀”的人一下愣住了,而后徐均朔便看见他慢慢灰败了脸色,杏眼中又蓄上了泪。



  “朔……朔朔,那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宝宝呀?”郑棋元松开了一直牵着他的手,抿着嘴,也不敢看他。



  “不是呀!你怎么会这样想!”徐均朔急急辩解道。



  “因为我又笨又穷,除了砌墙什么也不会,我知道你这样的人会说喜欢我也只是玩玩而已,”郑棋元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摸着小腹委屈道,“我……我保证不拖累你,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也不要你娶我,不要你给我钱,我甚至可以不再联系你的,但……你能不能看在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过我的份上不要逼我打掉它呀,宝宝好可怜……”



  郑棋元说这话时焦急得直摆手,仿佛这样便能证明他所说的话句句都是真心的,而他眼中也第一次写满了乞求,他看着徐均朔,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哀恳他放过这个来得意外的孩子。



  徐均朔:打咩,禁止刻板印象,冷知识,富二代里也有正常人。



  “你放心,”彼时徐均朔把他小心地搂在怀里,“我一定会娶你的,我这就回家同我爸妈说,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说过我会陪你一辈子的,我绝不会食言!”



  “我相信你。”好半天郑棋元才把猫头埋在他颈窝闷闷道。



  “你相信我,我很高兴。”



  这也就是现在徐均朔被软禁在家,只能面对眼前这个长了八张嘴的大泥塑家的原因。



  “不准确,”顾易晃晃手指,看热闹不嫌事大,“叔叔关你还因为你前两天翻窗逃跑了一回,你这是要上演21世纪真人版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节奏啊……”





  06.



  说起这事儿徐均朔就来气。



  那天徐均朔回家把情况一说,就不出意料地遭到了自家老父亲的反对。老徐总听完后那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抄起一瓶82年的拉斐轻轻敲击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沉睡的心灵,还说早给他谈好了婚事,门当户对不说,更是对打击徐氏的老对手大有助益。



  “宁这波拿的是民国剧本吧老爸!”而小徐总彼时十分叛逆,丝毫没把老爹的话放在心上,“现在婚姻自由好伐!大清亡了咱就是说!”



  但你爹终究是你爹,所以无论我们的最佳辩手如何引经据典,科学普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老徐总还是不为所动,反而是大手一挥下了定论:“这人你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我这就去同人说让你们尽快结婚,断了你这念想!”,说罢就把徐均朔关进了房间,还找了两个保镖在门口日夜看着他。



  可惜日防夜防,还是防不住徐密欧那一颗渴望自由的心。徐均朔实在担心被留在工地的郑棋元的情况,于是没几天就在某个清晨从二楼的小阳台跳了下去,在凭借重量级的落地方式压死了花坛里一片他妈妈的宝贝花草后,重获自由的徐先生一路向工地“奔逃”而去。



  那天徐均朔一边坐上出租逃窜,还一边在脑子里放着一首经典老电影的配乐——那部电影好像和《剧院魅影》同根同源,郑棋元肯定喜欢,到时候自己唱给他和宝宝听——“带着你飞奔找永恒”,徐均朔想着以后一家三口温馨的亲子时光,不由幸福地笑了。



  只是他最终还是没能见到郑棋元,不过这倒不是因为老徐总反应得快把他半道抓了回去,而是因为郑棋元早已不在工地上了。



  据门口的保安大叔所说,郑棋元是在前一天下班之后被一群西装墨镜男给逮住的,他当时也没作什么反抗,就一脸认命地被人给塞进了一辆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车里,从此便彻底不见了踪影。



  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他早该知道的,郑棋元那么呆那么单纯,怎么能保护好自己,徐均朔愣在当场,他无暇顾及那保安大叔绘声绘色的讲述与奇怪的用词,只觉得从头到尾都是一片绝望的空白。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伙men in black就是自己父亲派来的,他绑架了郑棋元,好逼自己死心,好让自己乖乖听话去娶那个见都没见过的纨绔大少爷!于是他怒火中烧,不顾自己是不是在送人头便又气势汹汹地杀回了别墅。



  他回到家时老徐总正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看报纸,见他回来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道了一声“你还晓得回来”便没了下文。倒是林女士慌慌张张地迎了上去,先是拍了拍他早上一屁股墩儿摔出来的土印子,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口中还不住念着“侬要急死姆妈啦!哦哟哟……痛毋痛啊?伤忒伐?”



  徐均朔却没回她的话,只是逼视着沙发上的父亲,活现只急于证明自己力量的小老虎,“爸,你告诉我,是不是你把棋元带走了,他现在在哪?”,他说这话时出奇的平静,只是语气冰冷,连林女士都被吓了一跳。



  老徐总显然怔愣了片刻,眉宇间的疑惑一闪而过,似乎是在想他话中的意思,直到徐均朔将要不耐烦时,才等到了他的一句:“是,是我带走了他,你想要他好好的便老实给我听话去结婚!”



  “哎呀老徐!”林女士一听这话也明白了个大概,当下也显然是慌了,“侬脑子瓦特啦!法治社会了呀!侬要进去伐!”



  “你怎么能……!”徐均朔说着也被激起了火气,不管不顾就要往前冲,却被林女士一把拦下了,“他年纪不小了,本来就身子艰难,现在还怀着孩子!你就这么对他!”



  “朔朔!朔朔!不好跟侬爹爹个恁讲话啊!”林女士死死拽着徐均朔,生怕自己这个认死理的宝贝儿子冲上去跟他爹物理意义上打成一片。



  “没有孩子了。”



  本已乱作一团的屋子随着已站起身的老徐总的一句话彻底安静了下来,一时气氛凝滞,跌入了冰点。



  “你说什么呢!孩子怎么会没有了?!”片刻后徐均朔才咬着牙,红着眼眶,神情可怖地挤出这一句话,这回连林女士也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丈夫。



  “这个孩子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也不会让他们的存在威胁到徐氏的声誉,”老徐总摘下眼镜,神色冷峻地走到了徐均朔面前与之对视,“你折腾了这么久,估计现在手术都应该做完了,我这是在替你的冲动善后,徐均朔。”



  徐均朔摇着头,眼中写满了惊惧,眼泪也不争气地往下掉,他口中嗫嚅着“不可能”,像被霎时抽干了力气,一下跌坐到了地上。



  “朔朔……”林女士心疼地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又去埋怨地扯了扯丈夫的胳膊,“老徐!侬也毋要讲了!”



  “我说了,你要还想见到他,就给我安分点,老老实实去结婚!”面对妻子的劝告,老徐总却似不为所动,继续漠然冲外面唤道,“来几个人!把少爷带回自己房间!让他给我好好冷静一下!”



  眼看着儿子三魂离窍般面色苍白地被带上楼,方才讲话又一直被这两父子忽略的林女士不由怒火攻心,转头就蹬蹬蹬几步冲回来,冲着丈夫发起了火:“老!徐!侬看看侬看看!我说什么啦?啊!伊要娶就娶好啦!非要闹成个个样子!还有!侬早前怎么同我讲好哒?侬讲‘啊,毋要紧,多给伊拉点钞票,好好养到’,以载好啦!去绑人啦!阿拉徐大班,威风哒!侬日昏伐?等到警察上门侬就要喜特了!”



  “我……我也不知道他被谁弄走了!不是我呀!哎呦呦!你下手轻点!”刚刚还威风八面的老徐总此时正努力从林女士手里拯救着自己的耳朵,“我这不是吓朔朔一下嘛,让他死了这条心!哎我这就派人去找!真不是我!哎!疼啊!”



  “啊?”林女士懵懵地松开了手,急得团团转,“不是侬啊?哎呦,弗来事弗来事,箇末更不好办啦……”





  07.



  “所以你现在要我帮你干嘛?”听完了全部故事的顾易支着头,“先说好啊,我可没本事帮你逃出去,再说我也不知道你那相好现在在哪里藏着,我这……顶多帮你张罗张罗明天订婚你要带多少纸巾擦眼泪。”



  “我还逃干什么呢……”徐均朔无心听他的插科打诨,只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前方出神,“孩子没有了,他定然是怪我的吧,他不笨的,真的,他肯定什么都明白的……他会不会……会不会以为是我……”



  徐均朔不敢再想下去。



  自那日被关进房间软禁开始他就一直在想郑棋元——他那么单纯,也照顾不好自己,现在肯定很害怕,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他有一天还梦见了郑棋元,梦见他躺在病床上,脸色差得几欲融入那片苍白的背景,他身下仍淌着血,眼神是空洞的,而徐均朔听见他说:“你答应过我的,我明明什么都不要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徐均朔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我也是怨自己的,我明知道我们的婚姻都是不能由己的,我为什么……为什么……”徐均朔痛苦地抱住了头,蜷着身子发抖,“我不该去招惹他,要不是我,他一定还安安稳稳地过他的一生……我想给他幸福,为什么却只给了他噩梦般的回忆……”



  自己此生再不能见到郑棋元了,徐均朔知道,如果不听话去结婚还不知道自家老爹又要对郑棋元做出什么,可结了婚自己又有何脸面再见他?可是,自己甚至还没能带他去一次剧院啊……



  “均朔啊……”顾易担忧地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只重重叹了口气,强装笑脸,生硬地换了话题,“诶!别不高兴嘛!明天就要结婚的人了!这人生上快了一大步,咱又都被卷住了!而且我跟你说,那大少爷,就你未婚夫,我和潮龚都见过dei,是个大大大美人啊,漂亮的嘞,就这个颜值,咱就是说以后能替你卷死所有人的老婆,搞不好比你那个‘棋元’还好看晓得伐!”



  徐家要他娶的正是老对头郑家那个大少爷郑迪——两家相爱相杀多年,这回把人大儿子娶回来做儿媳妇儿,这倒确实大煞了那个终日脸上笑眯眯,心里却憋着坏的“老郑头”的锐气——这位郑大少爷倒也算艳名在外,借着一副好皮囊年轻时风流浪荡得人尽皆知,那是公司经营全不行,钓人唱歌第一名,怎么看怎么不着调,和徐均朔完全是两个极端。



  不过这人前些年不声不响地料理了公司的危机,想来也是个和他爹一脉相承的狠辣角色,只是人家心思不在其上,他自己名下有几家剧院,不缺钱花,本家的事平日装傻充愣也便过去了。



  郑迪是个天生艺术家,也实在是个迷恋自由的浪子胚子,以是徐均朔还听说在这一早订下的婚约被他探知后人竟当天就逃了婚,人间蒸发了小半年,却到底在几天前被家里人逮了回去——这也是徐均朔现在才知道自己身负婚约的原因。



  可悲可叹,徐均朔想到此处竟对这位未曾谋面的郑先生产生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感。



  “我是那种只看脸的人吗?”徐均朔提不起精神,也懒得搭理顾易。



  “额……”顾易无语凝噎,“事实上你刚刚还说你那相好的脸你太喜欢了,这才对人一见钟情的……”





  08.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被造型师揪起床打扮时徐均朔才有了几分自己将要订婚的实感——他摩挲着刚订好的戒指出神,一会儿他就要把它戴上另一个男人的中指,违心地宣告自己永远爱他。



  这本该是属于郑棋元的,徐均朔的思绪又不自觉地飘远了,他还好吗?现在在哪?他知道自己要结婚了吗?



  那时他没想到自己的问题会这么快就有了解答——他竟在订婚宴的现场又见到了郑棋元,那人便清泠泠立在红尘喧嚣处,目光淡然悠远。



  郑棋元的脸色不好,许是经历了那些风波,此时尚在病中的缘故,可是他好漂亮,徐均朔想,比从前还更加美艳动人。



  平日一向素简,浑身上下只有纹身——徐均朔也问起过也些刺青的来处,郑棋元却只羞涩地把袖子又往下拉了一拉,说是自己年轻时不懂事犯下的诨——作装饰的人难得如此张扬靡费,零碎晶亮的耳钉与颈链相映,平素乖顺的发被烫出了完美的上翘弧度,一身剪裁得宜的白色西装将他纤细的腰肢盈盈一勾,而内里衬着的黑衬衫让徐均朔几要以为那是与自己身上酒红的这件相衬成对的。



  徐均朔不知道郑棋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父亲的妥协,让他来送自己一程,亦或只是又一个圈套?可郑棋元真的好像这场荒诞仪式的另一个主角,那样不可一世的锐利,又那样金雕玉砌般的华美,这吸引着徐均朔几乎是立时便冲到了他跟前,而近了前他才发现,郑棋元的一侧眼下还贴着细小的三颗水钻,他平日不易被人察觉,却被徐均朔吻过无数次的泪痣便这样被展现在了众人眼前——就如同那一日郑棋元在月下抚着他的脸散落下的泪光。



  “你是来参加订婚礼的吗?”徐均朔的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眼前人却显然不解其意,只呆呆答道:“我是啊,不然呢?”



  也许旁人说得不错,生泪痣的人上辈子定流了许多许多的泪,以致此生凄苦,不得善果,徐均朔盯着眼前懵懵的人想着,便如郑棋元此人一样。他当下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再如此与郑棋元纠缠下去,只急急拉着尚未反应过来的人去了宴会厅旁无人的配间。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小徐总好半天说不出话,多日来对眼前人的思念、担忧与悔愧一道倾泄而出,凝滞在喉头,又阻塞在唇边,他一下紧紧抱住了郑棋元,半晌才颤抖着挤出了一句话:“对不起,让你受了好多苦……”



  可郑棋元的表情却出乎他意料的轻松,他轻轻回抱了徐均朔,安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呀,再说这也不算什么苦,没有人为难我。”



  听着这人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宽慰自己,徐均朔不禁更加悲从中来,连抓着他后背的手都攥了起来,笔挺的西装后霎时绽开了一朵花。



  “我们私奔吧好不好,”郑棋元听见小孩儿的声音响在耳畔,他觉得他仿佛下了好大决心说出这句话,又好像是早已决定将自己写进全部余生里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的,棋元,你信我……”



  感动归感动,但郑棋元还是搞不清眼前的状况,只当这孩子是高兴得昏了头,于是也只笑盈盈应道:“咱为啥不要啊?这都要结婚了为啥还要私奔啊?合法不如偷摸恋爱香啊还是咋回事儿?”



  彼时的徐均朔还尚未意识到由于信息不对等他俩正在跨服聊天,当下便震惊地松开了怀中人,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定托了说客又给了郑棋元许多钱,可他还是想不明白郑棋元为何如此轻易地便放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他明明那么爱他们的孩子,他明明那么爱自己……



  不知从何时起,眼前这个妆容精致的男人竟不像从前的郑棋元了,徐均朔一时只徒然觉得陌生。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再问上什么,便听见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与顾易刻意压低的声音:“妹妹?徐均朔!我知道你在里面!跟你相好诉完衷肠就赶紧出来!仪式要开始了!叔叔在到处找你!”



  “去吧,”郑棋元显然也听见了,却仍没心没肺地弯着眼,拍了拍他的背催促他,“快去。”



  徐均朔失魂落魄地看着他,终在一声急过一声的敲门声中背过了身,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向外跑去。



  在那一刻,徐均朔知道,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他也什么都没有了。



  兰因絮果,不外如是。





  09.



  瞧着儿子这副失落的样子,老徐总也心下不忍,一是那民工他到底没找到,只查出是被郑家带走了,他心中有愧;二是为人父母,又有谁不想自己的儿女一生幸福顺遂,只是他们这样的家庭总是别无选择的,且郑家这回催得急,似乎是动了大气,可他却也觉得莫名,只当是自家儿子做下的荒唐事被对方知道了,当下也只赔了笑脸答应帮忙张罗着尽快走流程。



  “好孩子,”外头的掌声响起,徐均朔该上台了,老徐总也只得拍了拍他垂丧的头,“这回是爸爸对不起你。”



  徐均朔却早已没了反应,只行尸走肉般地走向了聚光灯。



  他听着自家老父亲那一通冠冕堂皇的发言——自己压根没见过那位郑大少爷,他都能扯出一通什么目成心许,什么白头偕老的鬼话——这话说的人自己不信,听的人也不会信,场上场下扮笑脸演大戏,矜贵鼓掌,与其说是在祝福这一对新人的结合,不如说是在庆贺两家公司的握手言和。



  徐均朔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灵魂仿佛被剥离了,落在了与郑棋元初见时的烟尘之中,而现下的他只是一具驱壳,只会在那一张张虚伪的笑脸里下意识地去寻他丢掉的爱人。



  没有,哪里都找不见!徐均朔有些急切,他只觉得荒唐,这些天的一切都像一场荒诞不经的闹剧,太可笑了。



  光影斑驳处有什么人在向他走来,他自下而上地打量着,那应该就是郑总和他的那位未婚夫了——纤细的身量,猫似的唇,嗯,有一说一,顾易那狗说的不错,是挺符合自己审美的,就是怎么看怎么眼熟……



  淦????这是在干什么????



  刚刚还伤春悲秋的徐均朔现在正脑子打结,一脸震惊地看着和他家一起承包那工程的对家老总挽着一个熟悉的人穿过拱门走向他。



  “我可把我儿子交给你了,”郑总一如既往地笑眯眯,就是怎么看怎么瘆人,而后他更靠近了一点,咬牙切齿地小声道,“还有我的乖孙,也一道,交给你了。”



  徐均朔痴呆地大张着嘴,牵着刚被交到他手上的,郑棋元的手,忽而觉得眼前的笨蛋美人变成了大狐狸,那几乎可视的蓬松大尾巴还正在冲他得意地一摇一摇。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我的?”小徐总凑上前小声问。



  “认识你的第二天我就想起来了,你小时候我见过你的,”大狐狸眯了眯眼,“气质和工地完美融为一体,还土得这么浑然天成,必是你这颗小土豆~”



  笨蛋竟是我自己。



  于是被逼婚逼疯了的小徐总终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喊出了那句将让他社死一辈子的话——



  “郑棋元!你这只狡猾的狐狸!!你驴我!!!”









  END.







  番外.



  当夜刚被判了有妻徒刑的徐先生摸着新任老婆微隆的孕肚,进入了贤者时间。



  “你不是叫郑迪吗?身份证上写着呢。”



  “艺名…”



  “啥?为什么你还有艺名啊?!”



  “钓人…”



  “??????”徐均朔表示当我打出这串问号时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于是他当机立断压到了郑棋元上方,企图用眼神明鲨对方。



  “哥咱就是说你就这么爱钓人🐴?宁愿逃婚逃到自家工地砌水泥?话说你为啥逃啊,我不好吗?”



  “狗贼…”



  “你好烦…”



  “哎呀,你说嘛说嘛,说为什么嘛,我没有要打断你嘛!”



  “太小…”



  “靠不住…”



  “????我小?我小哪了!我这还小啊!”徐均朔大震惊,“你之前还夸我大,说好舒f唔唔唔——”



  “禁止开簧腔哟~”郑棋元笑眯眯地死死捂着徐均朔的嘴,并暗自决定这辈子也不告诉他怀上那天用的那个t是自己扎漏的,“啾咪~”






  真•END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一把子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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